今天，四大P记的审计项目组要来公司抽查。

包子一大早就忙得晕头转向，准备报表、账本，订会议室，捧着电脑在整个财务部乱窜。

项目组的人准时到了，不多，就三个人。

包子礼貌地迎接、招待，一一握手，然后呆了一呆。

对面的人也呆了一呆。

“包子！”“大壮！”两个人几乎同时出声，又互相锤了对方一拳，紧紧地拥抱了一下。剩下的人呆了两呆，然后恍然大悟：“你俩认识啊？”

“高中同学！”包子和大壮异口同声道，相视一笑。

......

工作终于结束，大壮推搡着包子——

“你小子什么时候回国的，也不说一声。”

“没几个月，回来以后忙疯了......嘿嘿”

“没良心，你在Unilever做财务？”

“对啊，做FP&A这块，USCPA不能白考啊，你呢？打定主意做审计了？CPA考得怎么样啊？”

“别提了，去年考了三门，财管没过，还得再来一次，心累啊......”

“哈哈，谁让我们选了这一行呢，考啊考啊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诶对了，今天是高考啊......”

“嗯，高考啊......”
 

今天高考啊。
 

包子和大壮遥遥想着，那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

朦胧得像刚刚聚起来的浓雾，清晰得又像梗在记忆里的明镜，轻轻一拨，就呼啦呼啦地散了，哗啦哗啦地碎了。
 

洛杉矶时间早晨十点，包子的QQ弹出一条消息，这区区一百多字来自大洋彼岸的大壮——他在高中最好的朋友。

包子在六月到来的前一天，搭上了一趟长途飞行，去往遥远的美国。

当包子终于直面炽烈的加州阳光，咸咸的海风彻底吹散了最初的一丝慌张。这里是一个新起点，他即将开始一段全新的人生。包子喃喃地想，随后不紧不慢地生出了一丝遗憾。

父母当时问过包子，要不要参加了高考再走，反正开学还早。包子有点犹豫，说实话，他当时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决定出国，offer也已经到手，高考似乎就成了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

于是他问他的好朋友大壮，彼时的大壮正处于每天睡五六个小时，埋首于七八张卷子里刷题，衡量一模二模的成绩考虑专业填金融还是会计，大壮说他从来不奢求清北，但他还是要在零志愿里填一个清华，给自己壮壮士气，他一心就想考上第一志愿里的财大，将来跟数字打交道，把钱玩得团团转。

包子问大壮的时候，大壮陷入了沉思，仿佛在思考自己的人生大事，最后却轻飘飘地吐出了一句话：你想考，就考；不想考，就早点走。

包子在那个喧嚣的六月到来之前走了，给大壮发了一条消息：我走了，别来送，好好考，你可以的。

一走便是六年，从本科经济念到会计硕士，包子的整个大学和研究生生涯也都在和数字打交道。后来和大壮聊天，无意中得知两人竟然在同时备考CPA，只是一个考的是中国的，一个考的是美国的，大壮还给包子推荐了国内高顿的网课，反而是包子早于大壮率先出师归来。

没人知道包子当初为何那样选择，就像是特地给自己的人生留下了一个遗憾，因为无法弥补，反而愈加深刻。

至少彼时，有来自大壮的分享，他也算，亲历战场一样。

大壮看到包子的回复时，那场没有一兵一卒却人人都似浴血奋战一般的考试已经结束了。

三角函数的最后一问、元素周期表的顺序、北回归线的地理意义、作文的最后一句......大壮觉得自己好像失了忆，那些背到滚瓜烂熟的东西，突然都变得模模糊糊，不会再去想起，也终于不必再去想起。

大壮想着包子那句话，也许是对的。

大壮悠悠地想起过去这一年，你只需要坐在教室里，不那么开小差，下课多做一些题，午休多背两个英文单词，吃穿用度统统不用担心，父母会给你足够的零花钱，累了去操场散心，周末可以看一场电影。你心情不好，一大波人来关心你，你状态不佳，老师为你着急，高考的时候，媒体、舆论都在关注你，你去考场，有警车开道，你赶不上了，随便拦一辆车都能免费送你......

后来，大壮如愿以偿地考进了心仪的财大，学的是会计，大学里的学习氛围不错，大壮也依然和包子保持着联系，包子回国的时候两人会回高中打一场球，没人会想到，那场战役结束之后，日子晃晃悠悠地，竟然走得飞快。实习、毕业、面试、进四大，大壮后来的路，走得平平凡凡，但也算稳稳当当，他始终感谢高考，他知道每个经历过的人都和他一样。

大壮也不曾忘记，那时他给包子的回复，透着洋洋洒洒的矫情：

理综答完的时候，还剩10分钟。

决定不查了。

想到这一切都结束了，

想到这辈子都不会再给我这样的10分钟了，

答题卡的颜色很亮眼，

椅子挺舒服，

我就坐着，

什么都不用想。
 

▎本文来源高顿，作者牛轰轰，高顿财经签约作者，游学美国五年，曾投身华尔街与四大，现居国内。正经得有点逗，文艺得有点挫，污得有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