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后*9个工作周,来自南京的投资人李宏(化名)频繁游走于两个维权群,因为在江苏淮安的网贷平台投资经历,他结识了136名P2P投资人。
  在他们的QQ群里,每个投资人的备注均为网名+投资额,如他自己的“卡卡西31W”,群里交流的并不是P2P的投资经验,而是如何追回投资,以及*7一次到淮安维权的地点、形式、可能的结果。
  上周早些时候,南京媒体报道了盱眙县一名政协委员被撤职批捕的新闻,一道被批捕的还有,这名前政协委员的三位合伙人。检察方给予的理由是:“以非法占有为目的,虚构从事P2P融资中介的事实,发布虚假借款标,骗取100多人投资,实际损失500余万元”。
  四名合伙人注册的公司名为“南京都梁金融信息服务有限公司”,这家注资1000万元的公司运营着一家名为“都梁创投”的P2P网贷平台,在上线到关停的几个月内,共融得了100名投资人的700余万元,其中500多万元已经损失。
  李宏正是“都梁创投”的投资人之一,他的投资额为31万元,从资金借出到现在,李宏只收到了相当于本金2.2%的投资奖励,而融资中介承诺的年化22%利息以及投资本金,都未得到兑付。
  “都梁创投”的创立者悉数被捕,似乎追偿将很快完成,但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超投资人想象。李宏们在追偿过程中发现,植根于江苏省淮安市的近10家网贷平台,均与“都梁创投”的运营者汪忠洲有关,而由汪忠洲一手打造的这十数家P2P平台,多陷于关停和投资者追索的境地。
  实际上,这些“网贷平台”多存在自融和非法占有资金的现象,而据其中一家平台所有者介绍,汪忠洲正是利用中小企业融资难的现状,设计了一套创立P2P平台、发布借款标并将融资资金非法占有的陷阱。
  目前,十数家网贷平台涉及的金额、资金流向尚无法完整统计,但植根于淮安的P2P连锁陷阱,也许仅仅是P2P乱象的冰山一角。
 
  栽倒的政协委员,
  虚构P2P融资中介的都梁创投
  江苏省工商行政管理局的资料显示,南京都梁金融信息服务有限公司(下称都梁创投)成立于2013年8月20日,注册资本1000万元,法定代表人为钱广程。
  据江苏省盱眙县政协证实,钱广程此前确为该县政协委员。工商资料显示,钱广程此前曾拥有注册地同在盱眙县的江苏绿然花木有限公司、盱眙县绿然采石厂,成立于2001年和2005年的两家企业注册资本分别为855万和600万。
  据多名投资人介绍,都梁创投前法定代表人为陈上升,后变更至钱广程名下,至此,钱广程拥有登记在册的公司共计三家。
  目前,都梁创投的网站、电话、QQ群均处于注销或关停状态,而在之前,都梁创投网站的介绍中写道:“都梁创投是钱广程、刘其军二位股东组建的南京都梁金融信息服务有限公司的全资专业P2P网贷平台,该平台是由钱广程实力企业,江苏省省级林业龙头企业《江苏绿然花木有限公司》的林权证,评估价10822.75万元,提供本息保障,详细林权证及评估报告见股东实力。”此外,在投资人现场考察时,都梁创投亦标榜钱广程名下有林场、采石厂等多家企业,身家过亿。
  这一设计之下,钱广程集平台方与担保方于一体,也正是因为这种运营模式,都梁创投发布的借款标利息高达年化22%,此外,为了吸引投资人,都梁创投还设置了2.2%的投资奖励,即投资人在每笔投资完成后,都将获得相当于本金2.2%的投资奖励。
  就是在这种高息+奖励的模式之下,都梁创投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吸引了100多名投资人,累计融资约700万元。但好景不长,在拿到一笔投资奖励后,李宏发现都梁创投出现提现困难,之后便是无法赎回本金,而从平台上线到提现困难发生,仅仅不到一个月时间。
  越来越多的投资人在沟通后发现,都梁创投发布的借款标实际上是虚构的,融资中介可能是一个骗局,而此时他们已经无法联系上股东钱广程和刘其军。多次沟通无果后,来自全国各地的投资人于去年11月来到南京,都梁创投的办公所在地,面对人去楼空的场景,一名江西籍女性投资人甚至采取了跳楼的讨债方式。
  轮番申诉、报案,以及媒体报道跟进后,南京当地警方在去年12月批捕了都梁创投法定代表人钱广程、股东刘其军、运营者汪忠洲以及前法定代表人陈上升。
  “这两个实体是存在的,但实际上,投资者投资的时候,这两个实体已经入不敷出了。”南京秦淮公安分局五老村派出所陈潇介绍。由此看来,当初网站标榜的亿元担保,其实仅仅是一个谎言。
  理财周报记者通过对公安机关调查资料、投资人介绍了解到,在都梁创投上线到关停的几个月期间,受害人已经增加到100多人,涉案金额达700多万元,实际损失额为500余万元。关于这笔资金的流向,投资人和公开资料有不同解释,据李宏介绍,钱广程使用其中300多万元用于还债,刘其军拿走100多万元用于借贷或还债,而运营者汪忠洲则抽走100多万元的“平台建设和劳务费”。
  另外一种说法是,400多万元被刘其军使用,100多万元被汪忠洲占有。
  而不管是何种资金流向,都梁创投已经涉及虚构P2P融资中介构成了诈骗的事实。而揭开都梁创投骗局的同时,也将淮安系P2P网贷平台乱象浮出水面。
 
  相互关联的平台,“倒霉”的乾坤贷
  事实上,早在前述几人被批捕前,投资人就已经发现,淮安市当地多家P2P网贷平台所有者之间,存在着共同股东、关联交易的现象。
  一位不愿具名的投资人给理财周报出示的资料显示,都梁创投股东刘其军,同时也是淮安当地一家名为“乾坤贷”的法定代表人。理财周报记者查阅工商资料发现,乾坤贷为淮安融鑫金融信息咨询有限公司全资子公司,融鑫金融成立于2013年6月5日,注册资本1000万元。
  工商资料显示,在乾坤贷之前,刘其军名下还有盱眙宝先门窗有限公司、盱眙县桂五镇平山采石厂两家企业,注册资本分别为1000万元和200万元。据一名参加乾坤贷投资人见面会的投资者介绍,见面会当天投资人参观刘其军名下的宝先门窗、以及另一名股东的两间工厂,平台方均许以经营良好、现金流充沛的承诺。
  不仅担保模式与都梁创投相似,乾坤贷的运营人也是汪忠洲。根据投资人提供的资料,乾坤贷的股权结构为:刘其军持股59%、另外两名股东分别持股31%和10%,根据前述资料,汪忠洲在都梁创投和乾坤贷均无持股,其分工为网贷平台运营。
  彼时的见面会上,汪忠洲介绍,网贷平台主要是做银行过桥业务,淮安地区银行过桥业务量很大,利率也很高;同时,因为银行过桥业务竞争比较激烈,平台还需要自融一部分资金,主要用在刘其军和其他股东的两家实体企业,自融资金控制在300万元左右,借款必须当月归还平台,而平台融资的账号和网银均由汪忠洲掌握,用汪忠洲的说法是,“监督资金运用”。
  乾坤贷的资金运作和利率与都梁创投相似,都梁创投四名合伙人被批捕的同时,乾坤贷亦面临了倒闭的境地。
  同样在淮安、相似的模式、一致的合伙人,一家网贷平台的倒闭,引发了另外一家平台关张,淮安当地网贷平台似乎激起了连锁反应。
  理财周报记者辗转联系到乾坤贷的一名股东,这位不愿具名的股东在通话中表现了极其复杂的情绪。据其介绍,乾坤贷自6月上线到出事期间,共吸引了200多名投资人,融资900多万元。其中刘其军使用495万元,汪忠洲挪走127万元“劳务费”,剩下的400万元该股东将其使用到自有企业的运作当中。
  “当时我的企业急需一笔资金周转,而银行贷款耗时较长,此时银行的朋友就介绍我认识了刘其军,据说刘其军是汪忠洲的亲戚,老汪告诉我能帮我快速融到成本低廉的资金。”乾坤贷的该名股东说。
  而事实上,该名股东在结识前述二人后,参与组建了乾坤贷,当理财周报记者依据股权结构资料询问其是否有注资时,该股东以敏感为由拒绝回答。
  根据多名投资人和该股东的介绍,乾坤贷目前的投资人补偿基本由该股东负责,“出事后,甚至在出事之前,我就联系不上老刘和老汪了,我现在只想把自己欠的钱先想办法还了。”据了解,目前其已归还投资人本金近200万元,而剩下的资金,也在一点点偿还,“有钱就还一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这单霉运。”其叹息道。
 
  P2P网贷掮客,幕后的汪忠洲
  李宏目前加入了都梁创投、世纪创投两个投资人维权群,而这两个网贷平台的共同关系人,则是都梁创投、乾坤贷的运营人汪忠洲。
  “我几年前就接触网贷,后来认识了淮安人汪忠洲,他说自己是职业网贷运营,我们听他介绍后就加入了他的QQ群,一旦有好的网贷平台,他就告诉我们去投资。”李宏告诉理财周报记者。
  汪忠洲正是在聚拢了一批网贷投资人之后,开始了自己的网贷掮客生涯。
  理财周报记者通过多方采访整理发现,汪忠洲的一般模式是,先积累有意向和资金的投资人,另一方面在淮安当地寻找有融资需要的中小企业家,这些商人或欠债或在银行融资艰难,汪忠洲找到他们,以“低廉快速资金”的理由,说服他们创立P2P网贷平台。之后其团队便会组织、撰写系列考察报告,向投资人推介实力平台和企业,并给予高息加奖励吸引投资。
  事实上,汪忠洲在推介过程中并不排斥平台自融的说法,其给出的理由是,平台方的融资企业经营状况良好。而根据当地警方的调查结果,这些既是平台方又是融资方的商人多半入不敷出。
  网贷平台建立、完成融资之后,汪忠洲则如约将其“监督”的资金注入平台商,而其自身谋利的方式,则是通过“售卖”平台、融资中介,赚取高额“劳务费”。
  “汪忠洲建立平台,将几千元的系统卖到数十万元高价,并收取了100万元劳务费。”乾坤贷的股东介绍。
  “汪忠洲称淮安银行过桥贷款需求很大,收益也很高,但因为竞争激烈,平台融资完成后还将自融一部分,另外,汪介绍说自己的妻子王文萍在淮安中国银行担任信贷部主任,做过桥贷款有实力。”都梁创投、乾坤贷、世纪创投的多名投资人告诉理财周报记者。
  据理财周报记者多方查证,在淮安当地,汪忠洲参与创建的P2P网贷平台共计9家,分别为保险贷、乾坤贷、都梁创投、世纪创投、宝仕金融、江山财富、平海金融、光大信创、紫金贷,其中只有紫金贷和江山财富仍在正常经营。
  汪忠洲在拿到平台的“劳务费”之后,多选择退出。“一旦其中一家出现问题,汪忠洲就指使其他平台的钱注入,这样来回转手投资人的资金。”世纪创投的一名投资人介绍。
 
  连锁风险,神秘家属
  银行身份浮出水面
  事实上,世纪创投的运营模式与前述平台无异,当地商人刘霞需要自融资金购买车库产业,汪忠洲帮其建立平台融资,随后收取“劳务费”。
  “我拿到的(钱)是用到自己企业了,但刘其军和汪忠洲那边好像出现了问题,也正是因为这个漏洞,导致了乾坤贷的倒闭。”乾坤贷的股东称。据其介绍,刘其军在拿到495万资金后,按照汪忠洲的意思,将其中350万元过桥到其他平台,后来这笔350万元的资金无法赎回,遂导致了倒闭。
  此外,在都梁创投事件发生之前,平海金融一名投资人曾介绍,都梁创投法人钱广程是平海金融的借款人,而此时负债累累的钱广程刚接手都梁创投。“钱广程在都梁创投拿到的钱拿去还高利贷了。”一位投资人忿忿不平地说。
  “我可以断定,这些被汪忠洲游说建立网贷平台的商人,没有一个人懂网络,懂P2P,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服务器,我只是想要一笔融资,不可思议,就这样鬼使神差一般陷了进来。”乾坤贷的股东懊悔地表示。
  而汪忠洲也正是利用了这些商人融资难、不懂网的特点,设局诈骗。乾坤贷的事情暴露之后,前述股东忙于处理债务和投资人追索,另其不解的是,汪忠洲始终不愿退出那挪走的“劳务费”,而关于其资金的去向,该股东也毫不知情。
  “汪忠洲在淮安运营平台涉及资金超过5000万,他从中拿到多少钱,这个还没法统计。”世纪创投的一名投资人介绍。
  值得注意的是,在世纪创投这一项目当中,汪忠洲和投资人约定了在车库购买完成后,将通过其妻子王文萍在银行的关系,贷到总计1000万元,高于融资额的银行贷款用于偿还投资人。
  但问题在于,这笔贷款迟迟未能落实,汪忠洲也在去年年底被批捕,投资人陷入讨债无门的境地。
  鉴于汪忠洲在多家平台推介时谈到银行过桥贷款、其妻王文萍在银行的关系,理财周报记者在2月13日联系到了中国银行淮安清河支行,中行清河支行证实了王文萍确实曾是其员工,但对于其目前处境,理财周报记者收到了两种不同的答复。
  其一,王文萍是该行一名客户经理,而非信贷部主任,王在年后就处于请假状态,未来上班;其二,王文萍职务不便透露,其丈夫汪忠洲已在南京被捕,王本人也已经从清河支行离职。
  据多名投资人反映,其资金多流向王文萍的银行卡,但对于其是否牵连其中,平台股东、中行清河支行方面均不予置评,植根于淮安市的P2P平台连锁风险,也许仅仅还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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