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甲夺门而出,一直跑到街心花园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这是他这个月第四次和女友吵架,原因不外乎是为了钱。
老甲和女友是大学同学,大学毕业后老甲一心想考公务员,却连续失败了两次,最后迫于压力只得放弃转而去了一家小公司。此时他的女友已经积累了两年的工作经验,跳槽去了一家不错的外企做财务。
两个人的工资顿时拉开了差距。在老甲考公务员的两年里,女友一人的收入支撑着两人的开销。如今虽然老甲有了稳定收入,但相较女友在生活开支上的付出比例和定期存款,老甲总觉得自己在她面前矮了一截。
今天,更是得知女友的实际收入比告诉自己的还要高出一截,但她隐瞒不说,让老甲觉得既受辱又生气。哪怕她是把这笔钱隐瞒的钱存起来,给自己留作“进修资金”也无法缓解心里的委屈和惶恐。
她是嫌弃自己没本事、赚钱少了吧?
“这不是老甲吗?”正在老甲掏出打火机点烟的时候,一个行人走过,惊喜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老甲吓一跳,“阿乙!”
老甲和阿乙大学时候是上下铺的兄弟。阿乙头脑活络,在大家还埋头苦读时他就赚了*9桶金,大学毕业时已经是个小老板了。
“你怎么在这儿?”老甲打量着阿乙,他穿着和自己差不多的汗衫、短裤和拖鞋,又现身本市廉租区……
阿乙笑:“生意赔了,从头再来。”
老同学相见,又是各有遭遇,两个人索性找了个长椅坐下来叙旧。唠嗑了没多久,阿乙接了个电话:“又加班啦?……好,打车回来呗……晚饭都做好啦,等你回来再吃……”
老甲听着阿乙一个大老爷们儿柔声细气地说话,百无聊赖时裤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瞅,是女友发来短信:“我去超市,钥匙放在老地方。”
措辞很平静,好像刚才的争执根本没发生过。
“怎么,催你回去呢?”阿乙挂了电话问。
老甲摇摇头。“打电话来的是你媳妇儿?你俩关系挺好。”老甲感慨,“你说话从没这么和气过。”
“那是……这可是我财神,我当然要供着!”阿乙指了指手机。
老甲瞪大了眼睛。
“逗你玩儿呢!”阿乙笑了,“但其实也差不多个意思。”
他自从一年前生意亏了之后变回了穷光蛋,和妻子一起搬出了市中心的商品房,住进了廉租区的小隔间里。搬家那天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阿乙苦笑说:“媳妇儿,这下咱买的包包都没啦。”
“谁稀罕。”阿乙妻子说,“反正我也没背过几次,还是这个好。”她拍了拍自己正背着的半就不新的挎包,这是阿乙用*9笔兼职的钱给她买的礼物。
后来阿乙也试着做些小生意,有赚有赔,自己的收入有点紧巴巴。但妻子的工作始终顺风顺水,两年前在高顿财经报的注会培训也在今年考了出来,公司给她升了职,两个人的生活愈发好过起来。
“现在我媳妇儿主外,我主内。”阿乙得意地说,“等这个月房租到期,我们就要搬家了,虽然比不上从前,但也是‘奔小康’嘛。”
“她赚得比你多,你不难受?不怕她会变?”老甲问。
“她有这个能力赚这么多,为什么不让她赚呢?”阿乙反问。老甲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你觉得难受,是因为你会想‘我女朋友赚得比我多’,但是换个角度呢,‘这个姑娘有本事,赚得多,这么好的姑娘是我女朋友’,心境就不一样了。”
阿乙说,这年头也没有规定说男人赚得多才是对的。工资的多少和能力、出身、经验等挂钩,但还没听说要以“比女友赚得多”为标准的。
“我媳妇儿跟我过过好日子,也捱过苦日子,只要我是认真生活的,她就不会因为钱而离开我——她看上的不是我的钱。既然不是为了钱,又怎么会因为我赚钱少而变心?”
阿乙工作清闲,时间更自由些,所以家里的事情他会承担大部分,让妻子有更多时间精力好好工作,“这也是我有责任感的表现啊。”阿乙嘚瑟地说,“过日子要的不主要是钱,还有责任感。老甲,你说呢?”
老甲回到了出租屋,钥匙依旧在门口的地毯下。他打开门,屋里的灯没有关,折叠桌支在中间,饭菜都摆放妥当。老甲站在桌旁,回忆着自己和女友一起度过的并不富裕的这几年。
这些年来,女友一边工作,一边还要照顾着自己的生活起居,没有一点抱怨。她要的并不是自己赚多少钱,而是承担责任、积极生活的态度,而自己却……以为她升职、接触了更多上层人士后变得急功近利。
其实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再清楚不过,又岂会因为钱多钱少而变心?真正会让她寒心的,大概是自己的误解、无用的自尊心和自我放弃。
“你回来了。”没过几分钟,女友也提着鼓鼓囊囊的环保袋开了门,看见老甲的时候笑了一下,眼眶还有点红。
老甲犹豫了几秒,上前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
“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放好了环保袋后,老甲拉着女友坐下。“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压力大,觉得自己无能,才隐瞒了自己加薪的事情。你也不是觉得我档次低、工作差,才用存起来的钱去报培训课。对不?”
女友点了点头。老甲叹了口气,“咱往后就你负责赚大钱,我负责好好学习赚点小钱,再一起发家致富奔小康,成不?”女友被他严肃的表情逗乐了,笑着点了点头,“成。”
“哎,今天开始我洗碗、洗衣服呗。”老甲说。女友瞪大了眼睛:“你吃错药啦?”老甲笑:“给你减轻负担。”“随你。”
晚上九点多,阿乙在楼下接了刚下班的妻子,两个人有说有笑上楼。
“你说服老甲了?”妻子问。阿乙点点头,“当然。其实老甲他女朋友这些年也不容易,她都找上咱们来做外援给老甲疏导思想了。”
阿乙和妻子搬来这儿不久之后就遇到了老甲的女友,大家保持着来往,只是老甲不是埋头考公务员就是忙着找工作,所以并不知情。后来两个人吵架频繁,更没心情说这件事。直到阿乙问起老甲近况,老甲女友才说出了两个人的在赚钱多少上的僵持,同时求助阿乙去开导老甲。
今天两个人又一次争执,成了一个不错的机会。老甲一出门,他女友就通知了阿乙,这才有了街心花园的谈天。
“要我说,钱财哪里比得过人心。只希望他们俩好好过,挣钱只是时间问题。”阿乙妻子挽着阿乙的手臂,一路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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