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imon Montlake、乔安·穆勒（Joann Muller）

翻译：陈玮 校对：李其奇

执行官（CEO）道格拉斯·奥伯赫尔曼（Douglas Oberhelman）前往华尔街推介其全球发展策略时，他一心想的就是中国。“我们正在大幅加快步伐，提供资金和支持来推动计划实施，”他说，“我们将主动出击，我们将会获胜。我们将胜在中国。”
 

就在奥伯赫尔曼发表上述言论之际，位于香港的一家已停止运营的影视发行公司正最终敲定一项反向并购交易，而正是通过这宗交易“借壳上市”的公司，后来令卡特彼勒陷入困境。
 

2010 年9月30日，年代国际控股有限公司（ERA Holdings，简称年代国际，2011年更名为年代煤矿机电设备制造有限公司，简称年代煤机）成为中国大陆一家煤矿综采支护设备——液压支架制造企业 的母公司。这家叫做郑州四维机电设备制造有限公司（简称四维机电）的负责人、在北京经商的美国企业家埃默里·威廉姆斯（Emory Williams，中文名：卫兴华）一直在设法为该公司筹集更多资金。
 

两个月之后，卡 特彼勒以76亿美元收购了总部位于威斯康星州南密尔沃基的矿业设备制造商比塞洛斯国际公司（Bucyrus International）。卡特彼勒在中国市场面临国内的卡车和挖掘机制造企业的激烈竞争。这时候，该公司遇到这样一个机会，在中国这个全球*9大煤 炭生产国，扩充其采矿设备业务部门。于是，在2011年11月，卡特彼勒同意以8.86亿美元收购更名后的年代煤机。作为新东家，卡特彼勒承诺向四维机电 进行投资，并且扩大在中国及海外的经销规模。
 

对于威廉姆斯而言，这是千载难逢的退出机 会：他和他的商业合伙人合计持有年代煤机46.9%的股份。据年代煤机的有关人士透露，威廉姆斯认为四维机电将会受益于卡特彼勒雄厚的资金以及全球化的经 销渠道。一位与四维机电关系密切的知情人士说：“年代煤机的员工认为，‘太好了，如果我们和卡特彼勒联合起来的话，那么我们的发展道路就没有任何障碍 了。”
 

且慢。让我们来听听卡特彼勒是怎么说的吧，该公司认为自己把钱投在一家涉嫌欺诈的公司上了。
 

今 年1月18日，卡特彼勒表示，该公司发现四维机电管理层为了夸大营收，“多年来一直蓄意并且串通犯有会计不当行为。”在完成收购交易仅七个月之后，卡特彼 勒就惊人地宣布对其资产予以5.8亿美元的减记。奥伯赫尔曼在1月28日沮丧地表示：“我承认，收购四维机电的决定是在我执掌公司期间做出的，我负有不可 推卸的责任。”
 

对于如此规模的公司渎职行为，卡特彼勒轻易地逃过一劫。相比惠普最近就 收购软件公司Autonomy而做出的88亿美元资产减记，卡特彼勒的损失较少，而且其2012年营收增长了10%，达到660亿美元，因此能够承受这5 亿美元的打击。但对于堪称美国工业标志性企业的卡特彼勒而言，未能及早发现四维机电存在危险迹象无疑是一个令人难堪的失误，而且令其海外运营方式遭到了质 疑。
 

怀着“在中国获胜”的急切心情，卡特彼勒的高管们忽视了其中存在的诸多风险吗？
 

中 国不乏外商投资失败而值得引以为戒的先例。在卡特彼勒这桩陷入困境的收购交易中，曲折之处在于出售方威廉姆斯是个美国人，他在海外美商群体中堪称中流砥 柱。作为年代煤机的执行董事长，他曾是该公司的公众形象人物，可以提升外国合作伙伴的信心。一家中国报纸称这宗交易是“美国人在骗美国人。”
 

威廉姆斯在一份声明中表示，自己对于卡特彼勒披露的欺诈问题完全感到意外。但对于要他对此予以澄清的请求，威廉姆斯尚未予以答复。作为年代煤机的董事，威廉姆斯和他的商业合伙人非常重视“本公司的受托责任及报告责任。”他拒绝就此事向福布斯作公开表态。
 

威廉姆斯尚未被指控犯有不法行为，而卡特彼勒也已表明自己指责的是四维机电的“高级管理人员”——而不是威廉姆斯——犯有不当行为。但是卡特彼勒对此事尚无 最终定论，而诉讼很可能也没有结束。其中关乎的不只是卡特彼勒受到伤害的自尊：按照收购协议，卡特彼勒向年代煤机支付现金和在2013年和2014年到期 应付的贷款票据，其中*9笔贷款将在今年4月份支付。奥伯赫尔曼告诉分析师说：“我们正在考虑所有选项来追回我们的损失，并追究相关责任人的责任。”
 

然 而，贷款票据只会增加威廉姆斯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的神秘感。虽然少数股东可以选择全部收取现金，但威廉姆斯及其合伙人必须接受30%的收购款是以贷款票据 的形式支付，而这些钱是要与四维机电未来盈利挂钩的。他们显然相信四维机电大力鼓吹的未来发展前景。到2012年6月份该收购交易完成时，他们持有用四维 机电60%的股份换得的2.33亿美元的贷款票据。这不像设局诈骗的卖家所该使用的招数。
 

威廉姆斯现年56岁，曾担任中国美国商会主席。他得到了圈内人的有力声援。曾先后担任波音中国公司总裁及通用电气中国有限公司董事长兼CEO的王建民说，威 廉姆斯是一位正直而诚实的企业家。在北京从事咨询服务的詹姆斯·麦克格雷格（James McGregor，中文名：麦健陆）是威廉姆斯的老朋友，也是一位作家。他说：这个事情“与我们所知道的威廉姆斯全然不同。”
 

然而，威廉姆斯绝不是个容易受骗的人。在四维机电及其他中国公司里，他都是一位身体力行的投资者。作为在中国经商多年的资深人士，他应该知道有些中国公司爱玩的狡诈花招，以及通过伪造账面来隐瞒税收检查员的伎俩。
 

威廉姆斯是否可能在无意中参与了涉嫌欺诈卡特彼勒的阴谋呢？那些中国通往往持有三种看法。
 

*9，威廉姆斯及其合伙人与欺诈者相互勾结；第二，他们是不知情的；第三，他们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他们不清楚——不知道如何查出问题、解决问题，”一位曾在中国担任矿业公司高管的中国通如是说。
 

年代煤机*5的股东是小詹姆斯·汤普森（James Thompson Jr.），其同名父亲拥有香港嘉柏高顿集团（Crown Worldwide Group）。但消息提供者表示，小汤普森只是其岳父李汝波的代理人，而李汝波才是威廉姆斯的真正合伙人。
 

1997 年威廉姆斯在天津运营一家建筑材料公司时认识了采矿工程师李汝波。2004年，他们开始投资于采矿机械行业。四维机电就是他们投资的一家企业。他们投资的 另一家采矿机械企业——国际煤机集团（International Mining Machinery）于2010年在香港上市。2011年7月份，国际煤机以超过10亿美元的估值被总部位于密尔沃基的久益高顿公司（Joy Global）收购。威廉姆斯和李汝波持有国际煤机9％的股份。
 

久益高顿向中国的拓展 引起了卡特彼勒公司的注意，后者刚刚完成了对久益高顿在家乡的竞争对手——比塞洛斯的收购交易。最初，卡特彼勒计划为收购四维机电发行不超过2亿美元的新 股票。但是，当该公司在2011年7月份完成收购交易时，这么做没有必要了，因为卡特彼勒从比塞洛斯公司拥有的经销商那里榨取到许多现金。四个月之后，卡 特彼勒提出收购年代煤机的要约，而年代煤机此前曾与比塞洛斯高管就收购事宜进行过会谈。
 

但是，诸多警告信号频频闪烁。四维机电的现金快用完了，还背负着一大堆尚未支付的账单，而且此前还发布盈利预警——2011年净亏损200万美元。但卡特彼 勒没有被吓住，甚至在开始进行尽职调查之前就借给四维机电5,000万美元。了解此项交易的消息提供者透露，卡特彼勒知道四维机电面临信贷紧缩的困境，但 认为这并非致命问题。了解此项交易的一位消息提供者说：“卡特彼勒认为，自己在收购四维机电之后，可以对该公司进行诸多改进。”
 

似 乎没人提问——四维机电突然亏损是不是其自己造成的。卡特彼勒声称，自己的尽职调查是“严谨而稳健的”，而且有外部审计员、律师和银行家参与其中。（安永 会计师事务所拒绝就自己在其中所发挥的作用予以置评。德勤在一份声明中表示，自己并没有对四维机电的账本进行尽职调查，消息提供者表示，德勤是后来为收拾 残局而参与进去的。）然而，在这样一家客户群不大，单台产品售价高达3万美元的公司，卡特彼勒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将给它造成5亿美元损失的欺诈行为？
 

曾 在中国开办了一家汽车零部件公司的杰克·潘考夫斯基（Jack Perkowski）表示，他经过吃亏上当才了解到，不要完全相信会计师。他说：“亲自到工厂走访一下，这件事是不能省的。你不能只是查阅一堆报表或文 件。”潘考夫斯基现在担任风险顾问，在亚洲为美国公司提供咨询服务。他把问题归咎于美国公司高管存在“把交易视为天命”的心态，由于他们过多的个人投资牵 涉其中。因而无法自拔。他说：“他们‘愿意’相信自己收购的公司。”
 

去年11月份，当 卡特彼勒在对四维机电进行财产盘点的过程中发现一连串造假文件时，这种信念就破灭了。据知情人士说：“这不只是这里一张收据，那里一张收据。而是一整套精 心策划而且非常复杂的文件。”在卡特彼勒宣布减记资产5.8亿美元之前，调查人员花费了几个星期的时间，试图对四维机电进行重新估值。
 

在卡特彼勒公司的管理下，四维机电可能会出现转机。但奥伯赫尔曼提出的“胜在中国”战略已经失败了。2007年，中国占该公司全球营收2.5%的份额。但现在这个比例只有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