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大米的上市公司持续五年造假

2013年3月16日，万福生科(300268)（湖南）农业开发股份公司及相关当事人向全体投资者郑重道歉。而道歉的原因是前一天这家在创业板上市仅仅一年半的公司受到了深圳证券交易所的公开谴责：深交所指出，万福生科在2008-2011年期间存在财务数据虚假记载情形，累计虚增收入7.4亿元左右，虚增营业利润1.8亿元左右，虚增净利润1.6亿元左右。同时，万福生科的董事龚永福、蒋建初、肖德祥、张行、杨荣华等诸多董事、监事和高级管理人员都被谴责。这是上市只有一年半的万福生科第二次被公开谴责，距离三次公开谴责就中止上市的红线仅一步之遥，这也让万福生科最有可能成为创业板退市的*9股。

根据万福生科的公开信息，它是一家从事稻米精深加工研发、生产和销售的企业，记者驱车来到湖南长沙东北方向200多公里外的常德市陬市镇，这里是万福生科总部的所在地。从公司大门外可以看到，公司新建的大楼正在进行内装修，时常有装修工人进出。记者提出想进入厂区采访拍摄，被万福生证券部一位工作人员拒绝。他的理由是：公司正在加紧2012年年报的披露工作，处于静默期，不方便接待。

万福生科公司证券部张杰称，现在公司目前四月二十号即将发布年报，我们年报的披露工作正在进行。

经过反复交涉，记者最终获准进入厂区拍摄，但只被同意拍外景，不能拍摄生产线，也不接受采访。在厂区里，记者可以清晰地听到机器的轰鸣声；在一座库房旁边，一辆大货车正在装稻谷。这些迹象表明，公司的生产仍在进行。

离开万福生科回到长沙，记者从湖南省证监局获得了万福生科公司董事会秘书肖力的电话，随后通过电话了解公司的情况。

记者：现在我们万福生科公司已经受到深交所第二次谴责之后，咱们现在公司是什么状况？能介绍一下吗？

万福生科公司董事会秘书肖力：公司生产经营都正常。

记者：当初的信息披露过程出现了很多问题，为什么啊？

肖力：原因应该很多吧！我觉得暂时去找它的原因，我觉得，我觉得没必要，关键是今后我们怎么把这个事情，把信息披露的工作做好，按照交易所的规则做好。

保荐人  会计师  律师  中介机构全链条被谴责

我们知道，一个公司想要上市很不容易，需要通过中介机构和监管部门的一系列查证和审核，可谓过五关斩六将。作为万福生科公司把关人的保荐代表人、财报审计的签字会计师，最近都受到了深交所的公开谴责，这也是深交所首次对中介机构进行公开谴责。显然，中介机构也和造假事件脱不了干系。

万福生科上市前后大量内容涉嫌造假，中介机构到底有没有尽职尽责呢？作为万福生科的保荐机构，平安证券是如何起到把关人的职责呢？记者在联系平安证券后收到了一份声明。

我手里拿的就是平安证券反馈给我们的一份声明，在声明中，平安证券说：公司承认，在应对复杂的造假手段上，项目执行者的经验和能力确实存在欠缺，另外，由于这几年业务的扩大，内控环节存在不足，对质量的把控相对薄弱。

万福生科上市时的招股说明书显示，负责其IPO事务的会计事务所为中磊会计师事务所，记者找到了位于北京丰台区的中磊会计师事务所，希望能够了解一下相关的情况。不过，负责前台接待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不能提供负责该项目的两位注册会计师的联系方式，而中磊的负责人现在也找不到。

中磊会计师事务所工作人员称，（估计）他（负责人）是在飞机上还是什么地方，接不通。我只能是说跟我们上级汇报一下，然后领导在的时候，再给您反馈。

负责为万福生科公司提供上市法律查证的是湖南长沙博鳌律师事务所。记者按照公开资料上的注册地址试图找到这家事务所，但被告知已经搬走了。最后，记者通过证监部门找到了博鳌律师事务所负责人刘彦的电话号码，她也是承接万福生科具体法律业务的负责人。

记者：您好，是博鳌律师事务所的刘彦律师吗？

工作人员：你是哪里？找哪一位？

记者：我找博鳌律师事务所的刘彦律师？

工作人员：你，你有什么事找她？

记者：我是中央电视台记者，我想就万福生科那件事……

工作人员：她不在。她不在。

记者：这是她手机号啊！

工作人员：公用电话。

记者：这是手机号啊！

（嘟嘟挂机声）

万福生科：大客户都是子虚乌有

根据深交所的公告，万福生科上市前三年半宣称的1.8亿元净利润，只有2000余万是真实的；2012年上市半年本来是亏损1000多万，却谎称赚了2000多万。万福生科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杀入股市，圈走股民数亿资金，难道是万福生科的造假手段真的十分高明吗？记者对万福生科的产业链进行了不到一周时间的调查，却很轻易地发现了众多的疑点。

根据万福生科的公开资料，2008-2012年上半年，万福生科在广东的主要客户有五个：其中包括佛山市南海亿德粮油贸易行、东莞市樟木头华源粮油经营部、佛山市南海区洪鲁粮油店、东莞市常平湘盈粮油经销部。万福生科更正后的2012年上半年年报称，仅这半年就从湘盈粮油经销部获得销售收入1亿6,941万元，占到公司全部经营收入的20.58%，而排在第二位的亿德粮油让万福生科获得了6340万元销售收入，占公司全部营业收入的7.7%。记者通过当地工商局网站查询得知，亿德粮油的注册地址是佛山市金珠三角粮油物流中心E栋二层E216号，记者历经辗转找到了这里。门口没有任何招牌，看上去只是一家普通住户，屋内也没有人应答。

记者：你知道它是叫亿德粮油吗？是一个公司的名字。

邻居：不太清楚。

记者：是住户？

邻居，哦。

记者：你有多长时间没见过他？

邻居：从来没见过，我在这里住了6年了。不知道哪个是老板。我住对面的嘛！

记者：这是你家，对面，217.。

邻居：这个房子租了人家，他也不租，他说老板出了钱的么。就空着。一直空着！

而楼下经销粮油的商户们表示根本没有听说过亿德粮油。

大米批发商户：亿德粮油，哪个是亿德啊？

记者：听说过亿德粮油吗？

商户：没有，什么亿德粮油啊？

记者：亿德粮油，批发的，有这家吗？

这里啊，亿德啊

记者：就在E座，

有德源，没有亿德。

没有找到亿德粮油，记者又来到东莞樟木头铁路货场，找到了万福生科资料中提到的另一个大客户华源粮油，万福生科在2011年财报“销售合同”一节中，曾经披露：与华源粮油在2011年签订过两份合同，并标明合同已履行。不过，老板林汉亮告诉我们，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两份合同。

记者：你们现在就一个门店，没别的吗？

华源粮油老板林汉亮称，是啊！

记者：跟他们有没有合作？

老板：好久（以前）啦！

记者：以前有合作，现在就没啦？

老板：好久啦，以前有，应该是2001年到2002年的时候。十多年前十多年前有过。

为了进一步寻找真相，记者又赶往第三家客户，位于东莞常平镇东讯市场的湘盈粮油。万福生科的财报显示，自2009年起，湘盈粮油一直是公司的主要大客户。记者来到湘盈粮油，这里斑驳的招牌几乎让人难以辨认。湘盈粮油的杨老板不在，店里只有他的老妈妈在照应。

记者：万福生科这个公司你们合作过吗？

湘盈粮油杨晓的母亲：没有，没有。

记者：万福没有听讲过。没有

杨晓母亲：陬福牌的？

记者：陬福牌的没有跟你们联系过？

杨晓母亲：没有。我们这里卖的都是越南大米。

万福生科在2012年上半年报告中，以及受到证监部门调查后更正的最终报告中，都坚持宣称2012年上半年向湘盈粮油销售了1亿6,941万元。而当地市场管理处的这位负责人也表达了对万福生科的疑惑。

东莞常平镇东讯市场有关负责人称，（当时）我问了他们这儿负责人（杨老板），应该是年前吧，过春节之前，我网上看到有这个报道，我就马上打电话问，因为关系到这个问题嘛！别到时候有什么问题不好。他说，我都没跟他做过生意，他怎么把我写上去了，奇了怪了。

记者：就是她儿子，就叫什么？

杨老板。就是湘盈粮油经营部负责人嘛!

万福生科：主营“陬福牌”大米却怎么也找不到

根据万福生科的公告，他们仅在2011年大米销售额就达到了1亿7800万元。2012年中报中，大米的销售额超过8000万元，但在证监会调查后，企业把这个数据纠正为5300万元。不过，记者无论是在广东还是湖南的走访发现，其最主要收入来源的“陬福牌”大米仍然存在太多的疑问。

作为一家稻米加工企业，万福生科的报告上显示：它们生产的“陬福牌”大米销售收入占到企业总销售收入的60%以上，主要的销售地在湖南和广东两地。

但是，在湖南长沙市区*5的粮油市场——竹山园批发市场，记者询问了常年做大米销售的许多商户，却根本找不到万福生科的陬福牌大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