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财经专栏作者    徐祯
自2005年广东沿海地区最早出现民工荒以来，我国劳动密集型行业和企业不断出现招工难、用工荒的问题，劳动力不足似乎成为一道梦魇伴随中国经济发展一直到2015年。似乎每个懂中国经济的人都在说劳动力不足，甚至已经围绕劳动力不足开出了一些药方，比如延迟退休，再比如农村改革释放劳动力。近日，国家发改委的官员甚至已经为这张药方开出了具体的数字——国家发改委城市与小城镇研究中心主任李铁表示改革实施后将会释放出2个亿的农村劳动人口。

2个亿是什么概念？目前城镇人口为7.5亿，农村人口近7亿，而到2020年城镇人口将达到8亿，也就是说将会有1/4的农村人口再度进城成为城市劳动力。简单思考就会发现2个亿是非常夸张的数字，既不符合目前工业发展的现实情况，也不符合中国城市和人口结构的改革预期。也就是说，2亿农民进城劳动，这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稍微了解一些市政和经济新闻，大家就会有这样的印象——工业自动化程度不断提升，对劳动力的需求是在逐渐下降的，除非把几亿人都塞到服务业。那中国现在缺不缺劳动力，需不需要农村改革释放劳动力？

答案是不需要。要搞清楚这一问题，需要从两个方面讨论，*9，中国现在究竟缺不缺劳动力。第二，中国改革会不会释放农村人口进城。

从表象上来看，中国的制造业的确经历了很长的用工荒，企业招不到人就开不了工，加上人力成本不断提升，迫使一些企业向东南亚等廉价劳动人口更为充足的东南亚等地迁移。但劳动力不足只是表象，本质并非劳动力在使用率充分的情况下出现了缺口，而是原本应该成为劳动力的人又放弃了工作、回到了农村。

在北上广等城市“漂”过的人都知道，很多年轻人打两三年的工就会回到老家、回到农村、回到中西部，劳动力缺口由后进入社会的、更年轻的人顶上。这本是一个存在多年的循环。但人口政策效应下这种循环被打破，农村年轻人本身供应就不足，加上进城意愿不足，城市劳动力才凸显出了缺口。

农村年轻人为什么不愿意呆在城市？劳动力的收入倒挂是核心问题。国家经济在发展，但底层劳动者的收入增长是非常有限的，近几年在消费不足和经济转型的大环境下，甚至出现了倒退。在北上广的年轻人呆着呆着就会发现，自己已经跟不上城市发展的节奏，收入跟不上、消费跟不上、娱乐也跟不上。虽然身在北上广，但是这些劳动力其实是被抛弃的一个群体，是非常没有归属感的。

第二个问题是劳动力结构不科学。劳动力短缺更多的是摩擦性失业造成的，也就是说一些行业招人招不到，另外一些行业想找工作的找不到。在很多高科技工业和制造业缺人的时候，另外一些正在出清产能的过剩行业却不得不缩进招工，而高科技企业和城市里很多文职职位早已经停招很久了。5000元的工厂流水线招不到人，2000元的办公室文员一招一大堆，年轻人回到农村是因为他们没有缺人行业和职位需要的技能，而并非劳动力总体数量不够。

第三个原因就是工业的发展决定劳动力本身就是朝着减少的方向发展的。世界工业格局已经开始迈入了全新的阶段，德国的工业4.0已经开始了全自动化的工业加工，虽然中国在工业现代化程度上落后较多，但追赶的步伐十分迅速，中国已经成为机器人*5市场。劳动人力降低肯定是工业发展的方向，否则一直堆叠劳动力，中国工业只能在价值链的下游甚至是最末端徘徊，国家经济不可能得到长足发展，工业竞争力也不能和其他强国相提并论，只能沦为发达国家的加工厂。

有人问，那把劳动力向第三产业、尤其是服务业倾斜可不可以。这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服务业发达是建立在国家富裕程度和人口消费水平大幅提高的前提下的，现在的情况是能吸纳大量劳动力的只有少数城市和地区。而随着劳动力返乡和城乡经济水平差距不断拉大，服务业的市场并没有扩大。服务业是建立在有人消费的前提下的，劳动力没钱消费，你服务谁？这就是个死循环。

可以预见的是，随着经济和工业结构的改革，科技已经替代劳动力成为制造业的核心竞争力。劳动力需求量还会进一步下降，农村闲置劳动力的数量还会进一步扩大。农村改革刺进释放农村劳动力的可能性十分有限。

有一种观点认为，农村体制改革一定会刺激农村劳动力再度就业。但现在农村的市场是消化不了这么大的劳动人口的，怎么办？再度进城，建房、盖楼、修桥。可是，中国投资和基础设施建设拉动经济增长已经持续了几十年，一波又一波的经济强刺激政策历来都是以投资和基建为核心的。这样的政策一直下来，到现在累计了非常多的负面效应。所以农村改革后，城市有没有那么多的工厂可以进？没有。有没有那么多的房、楼、桥去修？很可能也没有。

“农村改革后，农村劳动力就一定进城”的说法既不符合目前经济发展现状，也不符合农村改革的预期。

时隔37年后，中央城市工作会议将要召开，会议的议题或将包括城市规划、住房政策、城市人口规模、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城市公用事业运营等方面。未来要通过城市建设消除农村人口和城市人口的界限，农村改革一定会是未来建设工作讨论的重点。农村怎么改？很可能会向着再城镇化的路子去改。也就是大城市城市群化、小城市卫星化、乡村城镇化、农业工厂化，农村闲置劳动力未来会在农村城镇化建设的需求当中消耗掉，而不是再度返回城镇，去填“劳动力缺口”的缺口。

这就意味着劳动力结构的调整和经济发展的走势是会围绕着农村建立需求进行，农村再走一遍目前城市走过的老路。而在目前已经工业化的产业中，在城市中，缺乏的不是劳动力人口绝对数量，而是高素质的劳动力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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